■王荣仁
从春到夏,一直沉浸在绿遍山原的欣喜中,所到之处,眼前青山碧水,内心除了惬意还是惬意。
一晃已是夏秋交替,天高云淡,金灿灿的阳光下,绿色依然如浪般翻涌。那种诱人的绿意,翻过一座座高山,流过一条条河流,穿过一条条街道……只是,在这些深深浅浅的浓荫中,紫荆花却悄然探出了深深浅浅的红,装点着绿意,惊艳了时光。
无论是路过楼下的石阶,还是漫步街道和村庄,这段时间,随处都能邂逅热热烈烈地开放的紫荆花。
低矮的紫荆花娇小玲珑。小卖部前沿梯倾斜的花坛里,一丛修剪得方方正正的小乔木碧绿青翠,几条鹅黄的藤蔓从枝条间钻出,如探头晒日的小青蛇。一株小小的紫荆花,从花坛中间伸出五六根细长的枝条,细叶满枝,如轻柔的掸子。一簇簇桔红色的花都集中在枝条的顶端,一根一簇,艳丽、耀眼,摇摇欲坠,随意地往不同的方向散开,远远望去,在一片绿意盎然中格外醒目,像是小卖部刻意装饰的“招牌”。
高大的紫荆花花团锦簇。长长的绿化带中,那些高高低低的树,曾经也挂满了或红、或黄、或紫的花朵,如今全被绿叶包裹得严严实实,如绿色的帐篷,如青翠的帏幔。烈日当空下,树影绰约,绿荫沿街流动。一簇簇鲜艳的紫荆花,迎风招展,像是在绿树丛中挂起了彩灯。转弯处的那一棵,没有其他树木遮挡,高大,挺秀,鲜花满枝,一簇簇,自由散漫。稍小的轻浮在枝头,硕大的垂挂在半空,层层叠叠,挨挨挤挤。在风中摇摆,像群蝶翩翩起舞;在阳光中闪耀,像迷离的红灯笼。而夹在绿荫中间的几棵,远远的,看不见树,只有一簇一簇的花从浓荫中斜伸到街面上空,摇摇晃晃。阳光映衬下,有的桔红,有的深紫,有的红中偏紫,有的紫中偏白……一串串,一团团,千姿百态,如春花一般绚烂,和秋月一样迷人,把纵横交错的街道打扮得色彩斑斓。
以前的农家屋旁,要么是一棵冬梨,要么是一棵老柿子树,很少有栽花种草的。不知什么时候,紫荆花也悄悄地扎根在了农家的房前屋后。几棵热烈盛放的紫荆花,从错落的屋顶,从参差的院墙,伸出一串串鲜艳的色彩,摇摇摆摆,如星光般灿烂,把素洁的墙体打扮得意趣横生。似乎仅凭这几棵艳丽的紫荆花,便足以让第一次莅临的人铭记下村庄进出的方向。
紫荆花树形婀娜,枝条细长,易于缠绕塑形,作为观赏树,一直以来很受人们青睐。这种树有个特点,和梧桐树一样,它的枝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然蜕一次皮。蜕完皮后的枝干光滑细腻,很耐看。在培育幼树时,人们喜欢将它们细长的枝条缠绕在一起,不几年时间便融为一体,形成凹凸有致的主干,形态奇特美观。以前当地一树难求,多以盆景为主,深养于爱花人的小院,偶尔得见,那时也只顾着观赏它别致的树形,它的花是清雅?是妖娆?从未留意。
紫荆花似乎更偏爱于扎根乱石间。前些年到过几个古老的村落,曾相遇几棵老紫荆花。奇怪的是,它们要么是悬挂在庭前的石坎上,要么是夹在路旁的石缝间,没有一棵是长在沃土上的,但每一棵都很粗壮,枝长叶绿,很茂盛。因去的不是时候,花期未到,所以未能一睹它们花团锦簇的风姿。
十多年前,得友人父亲相赠,得一株幼小的紫荆花苗,把它栽在屋后岩石的夹缝间。当时就只往石缝里多填了一小桶泥,自此再无管护。一到盛夏,野三七、何首乌这些倔强的藤类植物从各个石缝间钻出,胡乱攀爬,不久便覆满了整座岩石,把那棵幼小的紫荆花压得仅能露出几片细叶,害得它终日难得见到一缕阳光。偶有闲情,挥舞镰刀割去藤蔓,这棵树总算露出真容。有时甚至突发奇想,趁机也把它仅有的几条新枝缠绕成圈,殊不知,这无疑是粗放管理下对树最大的伤害。加上藤蔓生命力奇强,几场雨后,它们又从石缝中钻出,不几天又把这棵可怜的紫荆花遮盖得严严实实。当再次把镰刀挥向藤蔓时,紫荆花已然错过了抽枝长叶的时节。因此,十多年过去了,这棵紫荆花仍是长得细细的、矮矮的,前些年虽然也拼尽力气开出了几朵小花,但不几天就被藤蔓压抑得草草结束了花期。直到去年的一天,一条鲜亮的枝条突然从浓密的藤蔓中窜出,高高擎起,那圆润的色泽像是鼓足了劲的臂膀。爬上岩石一探究竟,原来是从那棵紫荆花根部新生出的一株小苗。为了争取阳光,它没有一丝犹豫,长得很笔直,显得很茁壮。猛然间顿悟,曾经自以为是的我,和那些藤蔓一样,一直疯狂地压抑了这棵树的成长,而它,却默默地挣扎、酝酿、寻找着新的出口和方向。俗话说“出林笋子高过母”,是因为竹子的根扎得足够深,这棵长久被压制的紫荆花应也如是,不然,它怎能衍生出这么健壮的新苗?这株挤出藤蔓丛的新苗,也许前期都在忙于汲取阳光抽枝散叶,它的花期明显比其他的推迟了很多。令人欣喜的是,此时,玲珑的小花苞已经缀满了枝头,鼓鼓囊囊,露出星星点点或紫色、或桔红色的光,含苞待放,令人遐想。
春时梨花带雨,夏时荷花映日,秋时桂花飘香,冬时蜡梅傲雪。不同的季节催开了不同的花,不同的花又装饰了不同的季节。紫荆花也一样,它以绚丽的色彩,装点了我们多彩的生活。